靈.

【夏了夏天｜11:00】年年

BGM:深青 

上一棒:@失心疯公寓 

下一棒:@百事尽欢 

“爱嘛，是相辅相成互相学习的过程。”

00

同行半友圈子里一众人独独左航是被羡慕打探的对象，其实也没旁的，一群人坐在一起的时候总有人感慨日子不易，两口子之间今儿拌嘴明儿闷气，生活里鸡毛蒜皮鸡飞狗跳。左航每次到这个时候都老神在在旁听他们吐槽，手机屏幕上还是跟爱人的对话框，微信你来我往满屏字条探讨今晚回家吃什么谁做饭这样的细碎小事。

一群人大都一起合作几年，无人不知他跟爱人算得上竹马之交一路相伴，和和美美到了几近而立之年，如今许多年了还是如胶似漆蜜里调油好像热恋。一旁坐着的高大男人胳膊肘撞撞嘴角噙着柔软笑意的左航，问他，怎么你们俩就这么好呢，给支个招儿呗。

左航眯着眼笑起来，说哪儿有不吵架的呢，你们在这儿着急不也是爱嘛，有这功夫顺杆儿回去哄两句来的比什么都强。尾音落下就揣了手机拉开椅子准备起身，旁边好友扯着他袖子不让走，被左航无情甩开，“回去跟佳鑫吃晚饭呢，你们几个抓紧的啊！”

好友趁着他背影还没消失，急吼吼问他“左航，你觉得爱是什么？”左航手里车钥匙打着转儿，听了这话被他稳当抓进手心，后退几步倚在玻璃门上道“爱是学习和相辅相成的过程啊。当然了，这个道理也是佳鑫教给我的。”

01

左航关于爱的观念形成的其实也不算早，他向来于感情上总是迟钝些。虽然自幼性格大大咧咧领着小区院子里一堆小孩儿热热闹闹做孩子王，但对着所谓的情啊爱啊的，实在是不通。

故事开始的时候实在是带了些俗套意味在的，邓佳鑫一家因故搬迁，从城北迁居城南，然后住进了左航家对门空着的那间屋子里。

左航见到邓佳鑫的第一眼就是这样的情况，木质家具一样样往屋子里搬，山城三十多度的天气楼道里闷的像蒸笼，小孩坐在上一层台阶上晃悠腿，手托着肉乎乎两腮懵懵发愣。左航被满楼道物件儿阻了回家的路，只好站在下一排楼梯向上望，这一望对上一双滚圆大眼睛，带着点新奇疑惑和探究，一眨不眨地看他。

左航没头没脑想起楼下一只小猫，圆溜溜的眼，看见他总带着点好奇，小心里头掺着点傲娇迈着步子走过来，尾巴倒是诚实绕着他手腕儿，毛茸茸猫脸贴着他小腿乱蹭。

左航回过神，台阶上大眼睛隔着栏杆冲他伸出一只手，说，我叫邓佳鑫。左航把这个名字在嘴巴里过了几遍，还是觉得像夹心饼干的夹心，于是很坚定的叫了声夹心，然后说自己叫左航。俩半大小孩儿很故作老成的握了握手，一个在上头一个在下头神神秘秘说了半天话。小男孩的友谊确立的总是格外迅速，邓佳鑫家归置完毕的时候，俩人已经勾肩搭背不分你我了，甚至连邓佳鑫平时护的紧紧的零食，都分了一半给左航。惹得邓佳鑫妈妈直发笑。

然后因着这段，俩人就认识了。打七岁上，左航就很坚定的认为邓佳鑫就是像一只小猫，并且在之后几十年的人生里反复验证。

02

左航远近闻名的孩子王，一群小孩儿里的“大哥”，整天带着一群小孩儿在楼院里窜来窜去。邓佳鑫前几年被拘着教养，母亲生怕他融不进去。左航牵着邓佳鑫一只手，另一只手拍着胸脯跟邓妈妈保证一定带着邓佳鑫一块玩儿，两家大人笑弯了腰。左航倒是实打实做到了承诺，邓佳鑫肉眼看着笑意多了起来，跟在左航身后嬉笑打闹。其实比起左航来他收敛得多，话也少些。大多数时候都是抿着嘴被左航牵着湿漉漉手掌躲在他身后只探个脑袋出来害羞的笑。

没多久邓佳鑫转学到了左航的小学，这下俩人粘的越发紧，上学放学都跟在一块儿，凡能看到左航的地方，后面一定会跟着一个叫邓佳鑫的小尾巴。邓佳鑫一张脸生的乖巧，大眼睛眨巴眨巴就勾的一起长辈心软成一滩。他其实也皮的紧，只不过都是捏着小坏心眼的暗地里的皮，没有那么显山露水。于是日子一复一日就这么平平淡淡又鸡飞狗跳的过，左航带着邓佳鑫和一帮小孩儿闹腾，上蹿下跳的免不了挨打。

坏事儿总是他俩一起干的，挨打的却总是只有左航，邓佳鑫一双大眼睛眨巴两下泪珠儿就一粒粒往下滚，饶是谁也下不去手。左航年幼时为这事儿生了不少的气，想着都是一块儿做的孽，凭什么只有自个儿挨打。为着这事儿没少跟邓佳鑫置气，挨了打就气鼓鼓自己抱着胳膊蹲在门口抹眼泪，邓佳鑫扒在门口喊他他也不理，一个人鼓着腮帮子像只河豚。可遇上邓佳鑫他总是好哄的过分，邓佳鑫跑出来看他，一双眼通红，眨巴两下眼泪将落未落，眼尾红的像染了一层晚霞上去，他对着左航挨打的红痕吹两口气，颤着嗓音问他疼不疼啊。这哪儿还让人生的了气，左航只心疼的要命，摸着他软发压着嗓小声问他，说又不是你挨打，你哭成这样儿做什么呀。邓佳鑫红着眼吸吸鼻子，皱巴巴一张脸细声细气语气可怜巴巴“可、可是我心疼。”这话一出来左航心软成一滩水，再舍不得同邓佳鑫置气，给人擦干眼泪又牵着手哥俩好了。

03

邓佳鑫搬过来那一年左航父亲狠狠心辞了工作去做生意，院子里一众长辈个个都觉得左航看着就有股子聪明劲儿，精灵古怪，殊不知在左航眼里他这股聪明多数是遗传自父亲。小学没上几年父亲生意做出名堂，又车轱辘话劝了邓佳鑫父亲几回，说只当为了妻儿有更好生活，于是邓佳鑫父亲跟着入了伙，俩人都是勤勉实诚人，日子自然的越过越好，两家人也日复一日的亲似一家。赶着两个小朋友上初中的时候已经有了一定的积蓄，过了年关干脆拍板搬进了同一个高档些小区的房子，复式楼，照原样住对进门。两个小朋友房间都在二楼，推开窗探出脑袋就能看见对方，假期里扒在阳台上对着写作业，你来我往的喊答案。

偶然一日左航面对作业本发愁半天，抬起头看见邓佳鑫一颗脑袋毛茸茸对着桌子一点一点，发丝轻飘飘翘起几缕，婴儿肥还没完全退下去，脸颊是一个圆圆的轮廓。左航一只手拖着脸颊就对着这场景认认真真发起了呆，望着邓佳鑫望出了神，直到打瞌睡的小朋友终于把额头嗑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响，左航和邓佳鑫两个人齐齐被吓了一跳，一个看了一眼噗嗤笑出了声，另一个揉着发红的额头撇着嘴委屈，看见对面人笑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面皮薄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带着点羞赧，眼睛亮亮。左航看着看着就脱口而出一句“邓佳鑫，真好看啊。”邓佳鑫眨巴眨巴大眼睛，反应了一下更不好意思，跳下凳子就钻回卧室里留下左航一个人傻呵呵在阳台上笑，那会儿的左航不知道这是真正意义上心动的开端，敲定了他和邓佳鑫还要相伴的漫长余生，那会儿尚算年幼的他只会用一连串的感叹在心里说邓佳鑫儿真好看啊，真好看啊。

南方夏天蚊子热热闹闹，俩人闲得无聊甚至比拍死蚊子的数量。左航天生的基因优势皮肤跟个瓷娃娃般的白，偏偏又不落疤痕，小时候上蹿下跳磕磕碰碰除了记忆就没在身体上留下什么印记，遑论几个小小蚊子包，一夏天过去照旧白白净净。邓佳鑫却没那么好运，一样被蚊子咬，又痒又肿不说胳膊腿还被蚊子包留了几个深深浅浅的印子 ，从此说什么不肯再跟左航一块在夏天折腾，老老实实关了窗只留了台灯晕出来的光影随着薄薄的纱帘被空调风扬起溢出窗外，左航晃神的时候就看见这光影明明灭灭，就好像邓佳鑫一双眼波光流转。

搬家是好事也是坏事，离开旧住所往更好的地方去的时候两个人就意识到要远离自己经年熟悉的好友圈子，新小区绿化做的漂亮，喷泉也漂亮，什么都挺好的，只可惜小朋友少，管理严格来往邻居大都行色匆匆，于是就只剩左航邓佳鑫两个人“相依为命”。随着长大左航也不再像个孩子王呼朋唤友，只是两个人生的都好看，又学习成绩漂亮，那年纪里头大家判定可交往的标准无非也就那么几条，于是学校里也不缺愿意跟他们一块儿搭话的人。

但离开了校园就剩他们两个的时候更多，左航牵着邓佳鑫的手，两个人零花钱凑一凑，夏天买冰糕买炸串儿，冬天买糖葫芦买土豆饼，夕阳把影子拉的很长很长。邓佳鑫掌心被左航攥的热乎乎湿漉漉，嘴边偶尔沾着的酱汁或者糖渍总会被左航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一边笑他变成花猫，一边抽出纸巾给他小心翼翼擦掉，然后就会换来邓佳鑫一个明晃晃的好看笑容和一声“左航你最好啦！”

邓佳鑫变声期来的早些，语调和小时候的绵绵软软不大一样了，温吞且柔和，一叠声喊左航名姓的时候总会触及他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儿。

左航妈妈知道自家孩子爱玩爱交朋友，也不是没担心过小朋友，旁敲侧击问过几次，左航腮帮子鼓鼓塞着青菜，含含糊糊回应妈妈“我有邓佳鑫儿就够了呀，这有什么，妈妈不是说朋友在精不在多嘛！”两个大人听着笑起来，小大人样的或许还未参透母亲话里的深意，就知道非得要“朋友”这两个字的话，有邓佳鑫也未尝不是满足，左航妈妈多年后听见相似的话，也悄悄感叹过左航这股执拗劲儿也不知随了谁，当真认定一个就是一个。

04

快到中考时候，两家父母生意越做越好，逐渐忙的不太能看顾家里，时常两个人推开各自家门的时候都少了饭菜香气，喊一声爸爸妈妈也是空荡荡寂静。好在他俩都算懂事，不招父母担心，也能理解忙碌是为了自己的生活，只是多少还是有点寂寥。不过到底还是两个人一起，碰头商量点什么外卖和吃不下外卖摸索着做饭的时刻越来越多，左航干脆收拾了几件衣服住进邓佳鑫家里，和他一起分享一半床铺和一半衣柜。算得上有些天赋，两个人做饭不曾毁坏过厨房，倒是邓佳鑫家里的碗柜里添上了专属左航的一个漂亮瓷碗。与此同时的，青春期也在这一年的春天悄悄探出头同他们打招呼。

青春期离不开的关键词叫做生长，邓佳鑫抽条快些，左航分明年长却总比他矮一个头顶，又怎么吃也吃不胖，瘦的像一张纸片儿风一吹就走，笼在校服下的身形单薄，牵着邓佳鑫的时候露出一节手腕，老是被邓佳鑫握着叹气，说你吃的也不少啊左航同学，长点肉啊倒是。叔叔阿姨看见了不得嘀咕我虐待你啊。左航听着就好笑又好气，虚飘飘一巴掌装腔作势落在邓佳鑫胳膊上说我这叫吃不胖，羡慕不羡慕？邓佳鑫捂着胳膊装疼说羡慕羡慕，哎哟真疼，扎进左航怀抱里用发顶胡乱蹭他肚皮，痒得左航咯咯发笑伸出手推他，闹累了就两个人瘫在一块换气，互相指着对方乱糟糟发型继续哈哈大笑。

邓佳鑫倒是生长迅速，在青春期初见苗头的时候肩背就开阔起来，逐渐有了小少年的轮廓。他倒是无所谓这些问题，只觉得小时候左航守护他，如今他长得快些就换他走在左航身前一点儿的地方保护左航，两个人有来有往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左航看着他背影总是暗地里别扭，借着中考体育的借口给自己加体能和米饭，终归有一日一个卸力光荣负伤。

同班同学喊邓佳鑫过来的时候左航正疼的想骂人，看见邓佳鑫一双眼又红忍不住担心，“你又哭什么啊邓佳鑫儿？你又不疼。”邓佳鑫这会儿也正是青春期，气哼哼锤他两下又眨眨眼掉下一颗眼泪，豆大一颗落在左航校裤裤腿上晕出一滩深色印记。他嘴瘪了瘪说“我心疼。”左航一瞬间觉得邓佳鑫好像从来没有长大过，还是八九岁坐在楼梯口捧着他胳膊掉眼泪的模样儿，心尖没来由的酸涩了一下。

愣神功夫他就被邓佳鑫半拖半抱起来，好在动了动发现就是肌肉拉伤了一下倒也不妨碍什么。去了校医室医生也给了一样的诊断，只说休息两天不要乱跑乱跳就好。邓佳鑫这才松口气又恢复笑脸冲他挥拳恐吓“还好没事儿，不然你要是不能考体育你就等着哭吧！”左航讪讪笑了笑，心里念叨才不要告诉你到底是为什么呢。

又一个热闹喧嚣的夏天到来，左航和邓佳鑫不出意料的上了同一所高中，只是运气有点儿背，抽签没能抽到一个班去。左航这时候已经成功抽条长开，将将比邓佳鑫高了一个头顶，虽然不多但在左航心里十分够用。叹气惋惜没能一个班的时候邓佳鑫搭上他肩膀，“这有什么区别啊，隔壁班嘛——下课跨一步不是还是能见到嘛！”

左航气鼓鼓说你不懂，为此又别别扭扭跟邓佳鑫冷战几天，转过一个周末邓佳鑫忍无可忍把他从床上拽起来拖去郊区，在山顶看日出的时候邓佳鑫突然神色严肃面对左航，甚至郑重举了手放在耳边，“左航，我跟你保证，就算不是一个班我也天天去找你跟你一起上学放学保证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好不好？”邓佳鑫尾音落下来的时候太阳正从远处跳出来，一片金色的霞光灿烂。金色光线映在邓佳鑫脸上，把他的轮廓晕染的无比柔和，左航在这样的景象里豁然开朗，深觉以他和邓佳鑫的羁绊深刻怎么能分得开，大不了分科时再想办法不是。劝得了自己之后他用力点头，于是又和好如初黏黏糊糊腻腻歪歪过了一个圆满夏天。

05

两个人推开高中教室大门的时候已是快要秋天，山城天气却不符合时节照旧闷热异常，学校离家有了段距离，家里就给在暑假双双满了十六岁的两人配了单车骑车上学。左航总比邓佳鑫早起几分钟开了锁扶着两辆自行车等着邓佳鑫拨弄着刘海然后从台阶上几步蹦下来接过一辆单车跨上去，在教室门口要分开的时候再塞给邓佳鑫一盒牛奶和面包片而后跨进两个不同班级。

邓佳鑫自认自己有点颜控属性，新班级分配给他的同桌叫童禹坤，瘦高清冷的模样，邓佳鑫趴在桌子上看他的侧脸弧度漂亮，盯着半天就被童禹坤拍一巴掌，“看什么呢快起来写卷子！”邓佳鑫撇撇嘴嘀咕几句又被训长这么好看能不能不要说话之类的抓了笔哼哼唧唧写卷子。

男生的友谊总是建立的分外奇怪，开学也不过两周邓佳鑫就和他的小同桌建立了深厚情感勾肩搭背上课下课奔赴食堂，剩下左航看着邓佳鑫一头雾水甚至有点吃味。小小闹了几天别扭又被邓佳鑫哄好，当天晚上左航在被子里无语凝噎，总觉得自己好哄的过分。

高一第一个星期一晃就过，临期末考前学校通知分科大事，一张表落在课桌上愁煞了左航，一心想着怎么样才能跟邓佳鑫选到一起。结果考完试他拿着这张表问邓佳鑫，对方抱着根冰糕小口小口啃，听他问话眼皮一抬丢了一句“这还要问啊，你选什么我选什么呗。”左航细细看了看这人表情，甚至还有点小小嫌弃和匪夷所思，仿佛他问了句天大废话，于是干脆拽过邓佳鑫那张表跟自己的写一模一样，最后大笔一挥落款邓佳鑫大名交了上去。

毫无意外的，两个人分到一个班结果还拽了一个邓佳鑫的小尾巴童禹坤。开学又分配同桌，这次不枉左航认认真真跟佛祖耶稣总之各种神明祷告一轮，邓佳鑫被安排在他右边，两个人同桌邓佳鑫靠窗，往前一排斜对角位置就是童禹坤。邓佳鑫对这个位置极度满意，端着自己的坐垫水杯像只小孔雀一样雄赳赳气昂昂落座，眯着眼睛靠上左航右边胳膊，揣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小得意。童禹坤回过头冲他挑眉神色戏谑，他只好皱皱巴巴比口型叫他别乱讲话，左航正好捕捉到这一刻看两个人眉来眼去心下疑惑出声询问，结果被异口同声一句“秘密！”给堵了回来只好作罢。

那秘密是什么呢？

邓佳鑫跟童禹坤关系好，童禹坤像个世外高人这也懂那也懂，还没分班的时候邓佳鑫看见左航收过高三学姐的情书，眼睁睁看着左航脸红到耳根，邓佳鑫看着这场景几度欲言又止，想要喊左航的名姓又被自己硬生生吞进肚子里，拽着童禹坤离开。童禹坤分明感觉邓佳鑫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在抖，转过一个弯童禹坤拉住邓佳鑫要他停下又让他转身面对自己，看他眼底泪水几乎就要滚落。童禹坤心里一直有个疑惑，此刻看着那双眼过电一般串联起所有他亲眼见证的非同寻常，他试探着问出一句“老邓，你是不是…嗯…喜欢左航？”

邓佳鑫被这一句“喜欢”击中楞在当场，童禹坤看他反应只好叹了口气，“老邓，我一直觉得你跟左航的亲密和一些行为已经超出了关系好的朋友……我想你是喜欢左航的，当然这个问题你不必急着肯定，你自己好好思考吧。”那天邓佳鑫难得的没有跟左航同路放学，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思考一晚之后给了童禹坤肯定答复，童禹坤又想了想左航那副不懂模样决定给邓佳鑫保守秘密。

邓佳鑫自然知道这并不是什么能义无反顾说出来的事情，想了些日子觉得不论如何自己在左航心里的地位终归无可替代，干脆心安理得不再想那些旁的故事，照旧跟左航形影不离。

06

左航小时候咋咋呼呼，到了高中却缄默了许多，话少而内敛，一张脸生的好，这样性格不成问题反倒添了不少追求者，情书礼物一抽屉一抽屉塞几乎成了风云人物，邓佳鑫同他的形影不离也被人关注，甚至有人开始看不惯他又不好说话，只能恶意调笑说邓佳鑫是他的“小媳妇儿”。邓佳鑫听见这话只皱了皱眉头又继续伏案奋笔疾书，童禹坤来打听的时候只有邓佳鑫一句“不与**论长短”，倒是左航听了这话心里越发不舒服觉得不好，于是话更少，默不作声和邓佳鑫拿捏着一点刻意的分寸，故意拉开距离跟邓佳鑫说不要再时时刻刻黏在一起了。

邓佳鑫只抬了抬眼皮就猜得到左航那点小心思，又好气又好笑点了点头。他模样也生的好，因着去了学生会又三不五时登台表演的缘故人际交往强些，故而也少不了告白暗恋和情书，只是左航从来没见过就被他妥当处理。后来左航实在太高冷就不间断有女孩子从邓佳鑫那儿旁敲侧击左航的喜好，也不论有没有结果都会给邓佳鑫一份零食做报酬。

邓佳鑫贪吃，得了好处又想着他虽然喜欢左航却也不能因为自己束缚了他，也许于他这样优秀发光的人而言理当有一个漂亮美好的女孩子站在他身边，于是一半心酸一半复杂帮她们给左航转交情书，为此被童禹坤戳着脑门狠狠训几回。他只揉着额头傻乎乎笑，说左航也不能就这样跟着我一辈子吧，总要有个漂亮姑娘站在他身边的。

左航想要同他保持距离，故意告诉他自己要多睡几分钟让他先走，邓佳鑫一寻思这不正合我意，于是十分坦然甚至有点开心的应下，倒让左航一头雾水更添几分别扭。

直到有一天早上左航起早才发现邓佳鑫这一伟大事业，气的他一张脸黑了一天，邓佳鑫跟他搭话都被他敷衍或者凶回去。邓佳鑫没头没脑被他凶几回，从小也没在他这里受过这样委屈，又想着自己还不是为了他好，暗恋还要忍着不开心给他把关，干脆懒得理他趴一边发呆。临放学到底左航没忍住，团了小纸条扔过去。邓佳鑫一展开就噗嗤笑出声，字迹龙飞凤舞显然是气呼呼写下来的，上书“以后不许收她们东西！！想吃什么跟我说！！”邓佳鑫回过去问他什么意思，左航说你要吃东西能不能跟我讲，我是饿着你了吗。邓佳鑫说有便宜不占白不占，难不成你有喜欢的人了？左航白眼翻上天去，愤愤写下没有二字。邓佳鑫自知套不出话，见好就收从容收包，抓着左航书包带子窜出校园去吃麻辣烫了。

07

日子一晃平平淡淡日复一日家和学校两点一线就到了高三毕业，高考结束出成绩后回校去拍毕业照，三个人已经各自长成挺拔如松的少年郎，在班级合照里成了一道风景线。相片拍完左航拉着童禹坤要他给自己和邓佳鑫拍一张合照，他把拍立得递给童禹坤然后一只胳膊环过邓佳鑫脖颈就这样卡擦拍了一张照片。等待拍立得显色的几分钟里，有一个小姑娘怯生生喊了一声邓佳鑫的名字。三个人齐齐回过头，童禹坤一眼就认出来是喜欢邓佳鑫两年的一个女孩子，在高二第一次告白然后被婉拒。

此刻小姑娘穿着校服衬衫和裙子，抿着唇冲他们很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邓佳鑫挑了挑眉一脸疑惑。女孩子连忙摆手“我没有打扰你们的意思！就…就是，邓佳鑫，我可以和你拍一张合照吗，我只当留个纪念。”女孩子声音很轻，带着些许犹豫，邓佳鑫想了想走到她身边，背过手和女孩子站在一起，稍稍拉开了一些礼貌的距离，然后他抬了抬下巴示意童禹坤帮忙。女孩子很感激地把手机递给童禹坤，几秒钟卡擦留下最后一张关于青春的合影，两个人的影子在左航的角度看过去亲密无间，他眼前忽然闪过有关邓佳鑫的很多时刻:

八九岁的第一次初见圆圆眼睛像只小猫的邓佳鑫，十三岁初中地理课上偷偷和他下五子棋蹙眉的邓佳鑫，十六岁举着手和他保证的邓佳鑫，十八岁在课堂上偷吃零食和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邓佳鑫……无数个邓佳鑫交织在他的面前，像柔软锦缎包裹了他的大部分童年和有关青春期的记忆。邓佳鑫像一颗种子，从年幼时一点一点绵延生长在他人生里枝繁叶茂，他无数个人生的节点都与邓佳鑫密不可分，类同栖树的藤蔓紧紧相依，不可分离。

在这一刻，眼下他看到邓佳鑫站在别人身旁笑的明朗的时刻，他突然难得的感受到了一瞬心痛如绞的滋味，过往数年里他对于邓佳鑫奇怪的占有，他眼看着邓佳鑫和童禹坤越发亲密的不解憋闷在这一刻都瞬间得到了答案，他在想如果要给自己的青春下个结论，一定会署上邓佳鑫的姓名。

喜欢、眷恋、依恋、爱……这些关于情感里复杂浪漫的词语，如果一定要加诸一个对象，左航在六月盛夏的阳光里缄默思考了很久，也只能加上一个姓名，是邓佳鑫。

左航青春里所有的关键词，叫邓佳鑫。

08

那天他们离开学校的时候已经很晚，几乎算得上是最后一批离开校园的人，等他们离开，学校大门的电子移动门缓缓关闭，轰隆一声彻底关上的时刻左航突然有了告别的实感。夕阳把他们影子拉的无限长，邓佳鑫拽着童禹坤走在前面，不知道讲什么笑的东倒西歪，左航跟在他们身后，踩着邓佳鑫的影子一跳一跳。走过三个十字路口，邓佳鑫走回左航身边牵住他垂在身侧的手笑眯眯同童禹坤说再见，特殊的是没有了那句三个人都熟稔的“明天见”，童禹坤也笑着挥了挥手，拐个弯身影消失在居民楼缝隙里。

邓佳鑫忽然很轻很轻的叹了口气，抓着左航的手紧了又紧。左航不知他哪来的伤感，想来可能是因为童禹坤最终没有和他们报一所学校，沿着江水行去，去了那个被唤作江城的城市。左航没有吭声，只是用大拇指指腹轻轻摩擦邓佳鑫手背，是他妥帖的安慰方式。

站在楼下的时候，邓佳鑫忽然问了他一句，“左航，那我们还有明天见吗？”左航一头雾水但还是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我们肯定有明天见，我们大学也在一起啊，天天见。”邓佳鑫没有做声，相对沉默的几十秒里左航忽然想起高二时邓佳鑫转发的一条微博。

——爱是？

——爱是明天见。

想到这里左航指尖都在颤抖，他努力伸出手展开一个拥抱的姿势，语气却坚定无比“邓佳鑫，我们明天见，意思是，我喜欢你。”下一秒怀抱里结结实实被填满，邓佳鑫的眼泪晕在左航的白色衬衫上，变成他十八岁最酸涩又甜蜜的一刻，深刻印在他往后数十年的记忆里。

他对于爱和喜欢了悟的有些晚，但还好他身边的人一直亦步亦趋的陪伴他，无声告诉他爱和喜欢究竟是什么，用自己的方式和他一起奔赴一站又一站的旅程，也将行至更多未知的风景。

09

录取结果不出两个人意料，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三个人又坐在熟悉的烧烤摊举杯，唯一不大一样的是这一次可乐换成了啤酒。左航牵着邓佳鑫的手落座的时候童禹坤只扫了一眼却毫不意外，倒是左航一脸好奇问他怎么不问，童禹坤一脸老神在在说早就知道的事儿，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言罢和邓佳鑫对视一眼嗤嗤笑出声来，邓佳鑫耳根都被染的通红，剩左航一个人一头雾水。童禹坤却只是笑“秘密，天机不可泄露。”

三个人坐在一起，烧烤蒸腾起的带着熟悉香气的雾气被笑声和交谈聊天声响包裹，在街边变成一道星河涌进夜幕，照亮少年人的前路。邓佳鑫在烟火气和啤酒泡沫炸裂的声音里觉得眼下的自己无比满足，有爱人，有好友，有讲不完的话题，有湿漉漉凉爽的冰啤酒。邓佳鑫自觉自己一向是个知足的人，于是此刻他眯着眼睛满意的点了点头，就被左航像撸猫般顺了顺毛，他瞪一眼左航，左航也只是笑。

很难得的，童禹坤喟叹了一句，“老邓，左航，遇见你们真好，真的。”邓佳鑫被这突然到来的煽情打的措手不及，眼睛眨呀眨懵懵看着童禹坤“我遇见你也好啊，毛哥”童禹坤笑起来，举着杯子示意他们，碰杯时刻碰撞的泡沫点缀了邓佳鑫有关高中时代的最后一抹亮色。

夏天过去了。

10

盛暑过去后新生活揭开帷幕，邓佳鑫牵着左航的手走进了大学校门，两个人遵从自我意愿选择了不一样的专业，于是分配了不同宿舍。好在宿舍楼隔得并不远，还是能每天见面。

军训被分在了不同的连队，两个连队面对面训练。两人身板都正，于是被安排在队伍最边做标兵，踢正步时总能相视一笑。南方初秋的太阳照旧猛烈滚烫，哪怕邓佳鑫抓着左航两个人如同糊墙一样涂防晒还是难逃晒黑的命运，最后汇报队列结束互相指着对方黑了几个度的脸哈哈大笑。最后的夜晚刚好碰上了中秋节，操场上几千新生开联欢，邓佳鑫被舍友推上去唱歌。和高中不太一样的，邓佳鑫看着台下乌泱泱人群难免紧张，掌心汗濡湿了话筒。然后他抬起头，看见左航不停低头借过，走到了人群前排的位置，为他举起了手腕上的星星灯。星星灯光芒明灭，映着左航一张笑脸动人，眼底如同揉了一把星光细碎。邓佳鑫于是就镇定下来，举起话筒安安静静唱了一首《一荤一素》，月圆中秋，邓佳鑫一首歌唱的不少人泪盈于睫，甚至有女生在小声啜泣。

左航举着手机，借着操场灯光拍了一张邓佳鑫的身影发给了妈妈，那头的母亲秒回。“小航今天和佳鑫吃月饼了吗？”

“还没来得及——等一下就带佳鑫去吃”

左航收起手机悄悄又往队伍后退了去，邓佳鑫一首歌唱完整片操场掌声雷动。他鞠了躬就冲下台在一片掌声里披着月光跌进左航怀里，被年少时刻所有绮丽的梦境接住。月光给两个人镀了一层柔和的边，操场上人声鼎沸，左航牵着邓佳鑫的手十指紧扣，悄悄离开操场说要和他去看月亮。

眼前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大学四年过得从容平静，如同冬日里缓慢流动的嘉陵江水。按部就班的考试拿证顺利毕业，毕业后左航接过两家父亲的生意，也确实足够聪颖谦逊，生意照样红火，身边还有了不少知交好友。左航一心为着给邓佳鑫更好的生活，只希望邓佳鑫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于是邓佳鑫继续少年时代未完成的梦，成了制作人，偶尔也写写歌唱唱歌。算不上特别出名，但他始终觉得生活如此也就足够，只要左航和他相伴牵手。于是一年一年，岁岁又年年。

11

邓佳鑫二十六岁的冬日里山城难得的见了一场大雪，又恰好是初雪，邓佳鑫把自己的脸贴在玻璃窗上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盖满枝头。他晃着左航手臂说要和他一起去看雪，左航哪里抵得过这样的攻势，一边笑着应了一边叮嘱邓佳鑫穿厚一点，临出门时又拿过门口挂着的围巾给邓佳鑫细细围好。邓佳鑫脸埋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圆圆眼睛，亮晶晶看着左航笑，跟八九岁初遇时好似没什么区别。

邓佳鑫一脚一脚踩在已经积了一层的白雪上印下一个个脚印。此时夜深，四下无人，左航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眼里是数不尽的缱绻，邓佳鑫走到路灯下回过头指着自己头发上的雪花问他，“左航——你看我们这样，算不算一起到白头了啊？”

左航笑起来，大声说“算！而且我们也一定会走到真正的白头！”邓佳鑫眉眼弯弯，伸开手等着左航的拥抱，左航一步一步走过去，却从口袋里翻出戒指盒单膝跪在了雪地里。

邓佳鑫愣了愣就急着要把左航拉起来，却被他制止。左航看着他，示意他自己有话要说。几年生意场上待人接物，左航一直算得上从容不迫，此刻在山城冬夜，在漫天纷纷扬扬的雪花里面对着爱人颤抖了唇。

“佳鑫，十七岁的时候你同我说，最喜欢春天。因为春天是你眼里浪漫的季节。我途经二十六个春天，其中十七个与你有关，十七个春天里，是你让我见了这世界真正的春天。虽然此时此刻是深冬，周围也没有人见证，可现在我还是邀请你和我一起度过接下来的无数个春天，你愿意吗？”

左航一段话说的不太流利，因为紧张而磕绊了好几次，邓佳鑫捧着脸一边笑一边感动。左航尾音落下带着期待的神色看着他，于是他伸出手要左航给他带上戒指。

戒指很简单，没有繁杂的装饰，就是一条藤蔓的样式，枝叶舒展，稳稳落在邓佳鑫的无名指末尾。他拉着左航起来，拍净了他腿上的雪，然后拉着他的手一字一顿说

“我愿意，左航，我愿意和你去看无数个春天。”

左航终于松了一口气，在路灯光晕下将邓佳鑫拥进怀里，心跳如擂鼓。他贴着邓佳鑫颈窝，小小声同爱人说——

“故事实际上确实难免落俗，”左航说，“就是最最平常普通的青春校园故事里难免的情节。但是，”左航顿了顿，“但是这是属于你和我独一无二不会再来的青春，可因为我的这些故事与你不可分离，所以…所以我觉得，这份青春是独特的、闪光的、让我回忆起来就会嘴角带笑的、最美好的青春。”

邓佳鑫拍了拍他的后背，要他抬起头来，而后在漫天风雪里接了一个漫长黏黏的吻。

——爱是什么？

——爱是明天见。

——爱是你，

——爱是年年。

——End。